李薇知盯着餐桌上渐渐冷却的牛排，第17次看向墙上的挂钟。23:47。
奶油蘑菇汤表面已经结了一层薄薄的膜，她精心摆盘的沙拉蔫得像是被霜打过。
烛台上的蜡烛早已燃尽，凝固的蜡泪像一道丑陋的疤痕挂在银质烛台上。手机屏幕亮起，
她条件反射地扑过去，却只是10086的流量提醒。置顶对话框里，
她下午发出的消息依然显示未读：【之白，今天是我生日，能早点回来吗？
】玄关处传来电子锁开启的声响，她猛地站起身，餐巾从膝头滑落在地。“怎么还没睡？
”沈之白扯松领带走进来，身上带着初秋夜雨的寒气。
剪裁精良的西装勾勒出宽肩窄腰的轮廓，
那张被财经杂志称为“人工智能领域最性感大脑”的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疲惫。
李薇知攥紧了桌布边缘：“我在等你……”“不是说过有并购案要谈？”男人径直走向酒柜，
冰块在威士忌杯里撞出清脆的声响。他仰头喝了大半杯，喉结滚动时，
锁骨处的痣在敞开的领口若隐若现。那是她曾经最喜欢亲吻的地方。
“可是今天……”“对了，”沈之白突然转身，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个深蓝色丝绒盒子，
“林董托我带给你的。”盒子打开是条钻石手链，在顶灯下折射出冰冷的光。
李薇知认得这个牌子，上周林疏月出席科技峰会戴的就是同系列项链。“林氏珠宝的新品？
”她声音发颤。“嗯，疏月特意挑的。”男人解开袖扣往楼上走，“并购案需要林氏注资，
下周她父亲生日，你记得备份厚礼。”疏月。叫得真亲热。
李薇知看着丈夫头也不回上楼的背影，突然冲口而出：“你知道今天也是我们结婚三周年吗？
”楼梯上的身影顿住，却没有转身。“并购案签约现场，疏月切了蛋糕。
”她盯着他后脑勺微微翘起的一缕黑发，“财经新闻都播了。”周围的空气顿时凝固了几秒。
沈之白抬手看了眼腕表：“这种事以后直接和秘书确认行程。”脚步声继续向上，
最终消失在主卧门后。李薇知慢慢蹲下来，捡起地上的餐巾。
真丝布料上沾着刚才溅落的红酒渍，像一滩干涸的血。她突然想起领证那天，
这个男人在民政局门口捧着她的脸说：“薇知，我会让你每天都像过生日。
”落地窗倒映出她滑稽的模样，身上是特意换上的真丝吊带裙，
头发学着林疏月的样子挽成法式髻，甚至喷了那个女人代言的香水。多可笑，
她竟然以为模仿情敌就能换来丈夫多看一眼。手机突然震动，
闺蜜程小雨发来消息：【怎么样？烛光晚餐成功了吗？】配图是她们大学时的合照，
那时候她刚获得全国人工智能算法大赛冠军，眼里有光。李薇知熄灭了屏幕。
现在她眼里只有蛋糕上融化的奶油，像场荒诞的默剧。二楼传来隐约的水声，
她机械地收拾餐桌。当拿起沈之白用过的酒杯时，鬼使神差地，她凑近杯沿，
除了威士忌的烟熏味，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栀子香。林疏月最爱的香水味。
陶瓷盘从手中滑落，在大理石地面上摔得粉碎。李薇知看着碎片中扭曲的自己，
忽然听见楼上传来微信提示音。那个特别设置的**她太熟悉了，
是沈之白给林疏月的专属提醒。三年来积攒的委屈突然决堤。她冲上楼推开主卧门，
正在擦头发的男人皱眉：“怎么了？”“你答应过不会把工作带进卧室的。”她声音发抖。
沈之白瞥了眼亮起的手机屏幕，不动声色地反扣：“这是并购案后续，理解下。”“是吗？
”李薇知直接抓起手机，锁屏上是林疏月刚发的消息：【之白哥，
喜~我爸爸说下周家宴一定要带你见见新加坡的投资人~】配图是林疏月戴着生日帽的**，
背景里沈之白的侧影正在点蜡烛。“这就是你说的并购案？”她把手机砸在床上，
“我像个傻子一样等你到半夜，结果你在给别的女人过生日？
”沈之白眼神冷下来：“注意你的言行。没有林氏的资金，深白的量子计算项目就得搁浅。
”“所以我是你商业联姻的筹码吗？”李薇知扯下脖子上的项链，
那是他们结婚时沈之白送的，和林疏月今天戴的明显是情侣款，
“难怪从来不公开我们的关系……”男人突然擒住她手腕：“别闹了。
”他掌心的温度烫得惊人，“明天还有投资人会议。”“离婚吧。”这三个字脱口而出时，
李薇知自己都愣住了。沈之白松开手，像听到什么笑话似的挑了挑眉：“你确定？
”他打开保险柜抽出文件，“婚前协议看清楚了？离婚后你分不到任何技术专利。
”李薇知瞬间脸色煞白。当年她为深白科技编写的核心算法，全部挂在沈之白名下。
“净身出户的话……”男人用她最熟悉的公式化口吻计算，“你连现在住的公寓都负担不起。
”主卧顶灯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投下阴影，那双向来冷静自持的黑眼睛里，
第一次浮现出了她看不懂的情绪。李薇知突然意识到，眼前这个人是真的认为，离开他，
她会活不下去。“明天我让律师拟协议。”她转身时听见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，可能是心脏，
也可能是最后那点可笑的期待。走廊尽头的工作间还亮着台灯，
她三年前没完成的算法模型静静躺在硬盘里。窗外雨停了，月光照在墙上的学位证书上，
加州理工学院人工智能博士，李薇知。她轻轻擦去玻璃框上的灰尘，突然笑了。多讽刺，
她曾经是能写出打败行业代码的天才，现在却连自己的人生算法都解不对。电脑屏幕亮起，
收件箱里躺着一封未读邮件。发件人赫然是深白科技的最大竞争对手，星辉研究院。
【李博士：关于您三年前发表的神经网络论文，
我们愿以首席科学家职位邀请……】又开始下雨了。李薇知按下回复键时，
听见主卧传来沈之白打电话的声音：“……没事，她闹脾气而已……对，
下周林董寿宴你准备下翡翠摆件……”她删掉了原本打好的“拒绝”，
重新键入：【感谢赏识，我接受offer。另，贵院是否提供员工宿舍？
】点击发送的瞬间，一道闪电劈亮夜空。李薇知在骤亮的白光中看见玻璃窗上的自己，
眼神像淬火的刀。晨光像被打翻的柠檬汁，带着尖锐的酸涩渗进眼底。
李薇知站在深白科技大厦前，指甲深深掐进掌心。这座玻璃幕墙构成的庞然大物，
每一寸反光都刺痛她的视网膜，三年前她亲手设计的智能照明系统，
如今正为另一个女人亮着欢迎灯。“李女士？”前台**甜腻的声音里藏着刀，
“沈总在28层等您。”那双描画精致的眼睛在她洗得发白的牛仔裤上逡巡，
嘴角翘起胜利者的弧度。公司里人人都知道，
林总监的香奈儿套装才是这座大厦的女主人该有的装扮。电梯上升时，
李薇知盯着镜面里自己苍白的倒影。那个曾经在国际算法大赛上让评委起立鼓掌的天才少女，
如今眼下的青黑像是永远擦不去的污渍。胃里翻涌的不只是饥饿，
昨晚发给星辉研究院的邮件像块烧红的炭，烫得她五脏六腑都在痉挛。“叮！”推门瞬间，
熟悉的雪松气息混着威士忌的醇烈扑面而来。沈之白背对着她站在落地窗前，
剪影被晨光描摹得如同古希腊雕塑。他转身时，袖扣折射的光斑在她脸上划出一道灼热的痕。
“坐。”他推来文件的动作，像在施舍一个乞丐。离婚协议。
1.0”专利署名权、联合研发奖金、甚至包括那篇被《Nature》收录的论文著作权。
李薇知突然笑起来，笑声像是碎玻璃在喉管里滚动，这些分明是她熬夜写代码时，
沈之白从身后环抱着她，在耳边呢喃“都是你的”的珍宝。“你改了我的初始代码。
”她手指点在附录第三十七条，指甲在纸面上刮出刺耳的声响。
沈之白无名指上的婚戒反光突然变得刺目，那还是她用第一笔算法奖金买的。男人瞳孔骤缩，
钢笔在指尖转出危险的弧度：“商业决策而已。”“会引发数据雪崩的决策？”她猛地站起，
椅子在地面刮出凄厉的惨叫。三年来第一次，她直视着这个曾经让她仰望的丈夫，
“为了讨好林氏，你拿三千万用户的隐私当筹码？”“啪！”钢笔拍在桌面的声响像记耳光。
沈之白逼近时，她闻到他领口陌生的栀子香，和林疏月昨天庆生**里的香水瓶一模一样。
他捏住她下巴的力道让她想起领证那天，这只手是如何温柔地拂过她发梢。“请签字！
”他甩开钢笔，金属撞击声在死寂的办公室里如同丧钟。钢笔尖触到纸面的刹那，
办公室门被撞开的巨响让李薇知浑身一颤。
技术总监陈明惨白的脸出现在门口：“天枢系统崩溃！交易所数据正在泄露！
”监控大屏上血红警报疯狂闪烁，沈之白的表情终于出现裂痕。
李薇知看着这个永远游刃有余的男人扯开领带，喉结在紧绷的皮肤下剧烈滚动。
当他转向她时，眼底翻涌的竟是她从未见过的恐慌。“你干的？
”他声音里带着砂纸般的粗粝。“我整晚都在收拾我们的婚纱照。”她轻声说，
指尖无意识摩挲着钢笔上刻着的日期，2019.5.20，他第一次说爱她的日子。
屏幕红光映在她脸上，像是多年前实验室通宵时显示器的微光。沈之白突然抓住她手腕，
掌心温度烫得惊人。这个动作让李薇知心脏狠狠抽搐，上一次他这样握着她，
是在产房外签流产手术同意书的时候。“你到底想要什么条件？
”他每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。她凝视着这个曾经许诺给她全世界的男人，
突然发现他眼角有了细纹。多么可笑，她居然在这种时候注意到这种细节。“专利署名权。
”她声音很轻，“还有……”目光扫过他无名指的婚戒，“把它摘下来。
”沈之白的呼吸骤然停滞。办公室外传来林疏月尖锐的呼喊，
监控器上深白科技的股价正在断崖式下跌。时间仿佛被拉成细丝，
她看见他眼底闪过无数情绪，愤怒、挣扎、最后定格在某种她读不懂的晦暗里。“准备权限。
”他松开她时，声音哑得不成样子。主控台前，
李薇知的手指在接触到键盘的瞬间仿佛被注入生命。黑底绿字的命令行窗口在她眼前展开，
像是回到二十二岁那个改变命运的夏天。三年来第一次，她感觉到血液在血管里欢快奔涌，
这才是她真正的语言，比任何情话都更亲密的存在。“权限不足。
”系统冰冷的提示像盆冷水。林疏月踩着细高跟冲进来，香水味浓得让人窒息：“之白哥！
爸爸说……”在看到李薇知时，她精心描绘的眼睛瞪得快要裂开，“她怎么能碰核心系统！
”沈之白一把扯过键盘。当那串32位密码出现在屏幕时，李薇知眼眶突然发热，
这是他们第一次约会日期的二进制转换码，那个她以为只有自己记得的，飘着桂花香的秋夜。
三行代码。仅仅三行。大屏上的红色警报如同被施了魔法般次第熄灭，
如同他们婚姻里那些一个接一个死去的期待。
“不可能……”陈明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，
“我们团队折腾了五小时……”“因为你们改错了参数。”李薇知指着屏幕，
指尖在微微发抖，“这里，还有这里……”代码像旧日情书般在她眼前展开，
“都是我的初始设计。”她转身时，看见沈之白正无意识地转动婚戒，
这个他思考时的小动作，曾让她在学术报告会上一眼心动。现在，
那枚银环在他指间泛着冷光，像一道永远无法愈合的伤疤。“现在，
”她听见自己声音里的颤抖，“请沈总履行承诺吧。”暴雨再次倾盆而下时，
李薇知站在大厦门口，手里攥着恢复专利权的协议书。雨水顺着发梢流进衣领，
冰凉得像沈之白最后看她的眼神。转角处，星辉研究院的专车缓缓驶来。后视镜里，
沈之白的身影突然冲出旋转门，雨水瞬间打湿了他的高定西装。他张嘴似乎在喊着什么，
却被雷声吞没了声音。李薇知降下车窗，钻石手链在指间闪烁。这是林疏月挑的礼物，
此刻却像某种可笑的证明，证明她这三年来活得多么荒唐。金属落入下水道的声响很轻，
轻得就像她心里某个死去的部分。当车辆驶过他们初遇的那家咖啡馆时，手机突然震动。
星辉院长的消息带着温度：「你三年前没完成的神经网络模型，我们一直留着实验室……」
雨水在车窗上扭曲了整个世界。李薇知把脸埋进掌心，终于让积蓄已久的泪水决堤。
在无人看见的黑暗里，她哭得像个迷路的孩子，却又在抽泣间隙，
露出三年来第一个真心的微笑。星辉研究院的公寓比李薇知想象的要小，但很干净。
她推开门时，灰尘在阳光里浮动，像是被惊扰的梦境。没有沈之白喜欢的深灰色地毯，
没有林疏月挑的水晶摆件，只有一张床、一张书桌，和窗外陌生的城市灯火。
李薇知站在门口，突然不敢踏进去。她低头看着自己的行李箱，
着她从沈家带走的全部东西：几件衣服、一台旧笔记本、还有那本被咖啡渍染黄的算法手稿。
沈之白送她的首饰、包包、甚至结婚戒指，全都留在了主卧的梳妆台上。
“这就是我的新生活？”她喃喃自语，声音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回响。手指触到门把手的瞬间，
她突然想起今早离开时，沈之白站在暴雨里的样子。他的西装被雨水浸透，头发贴在额前，
那双永远冷静自持的眼睛里，竟然有一丝她从未见过的东西，像是恐慌，又像是……后悔？
“不。”她狠狠掐了一下自己的掌心，“他只是在担心他的专利。
”星辉研究院的首席科学家办公室比她想象中要热闹。“李博士！
”一个扎着马尾的年轻女孩冲过来，眼睛亮得像星星，“我是您的助理程曦！
我读过您所有的论文！天啊，您真的来了！”李薇知被这股热情撞得后退半步。三年来，
深白科技的人看她的眼神要么充满怜悯，要么带着嘲讽，
“沈总的附属品”、“靠婚姻上位的花瓶”。而现在，这群陌生人看她的眼神里，
只有纯粹对高知的崇拜。“这是您的实验室。”程曦推开玻璃门，“院长说，
您三年前没完成的项目，我们一直给您留着。”实验室中央的显示屏上，赫然是她的半成品，
“情感神经网络7.0”。李薇知的呼吸停滞了。这是她流产前最后的研究。那天晚上，
她因为连续加班晕倒在实验室，醒来时，孩子已经没了。沈之白站在病床边，
声音冷得像冰：“项目暂停，你回家休息吧。”而现在，它就在这里，等着她。
她的手指悬在键盘上方，微微发抖。“李博士？”程曦小心翼翼地问，“您还好吗？
”一滴水珠砸在键盘上。李薇知这才发现自己在哭。“没事。”她擦掉眼泪，
嘴角却扬起一抹久违的弧度，“只是……回家了。”深夜，李薇知正在修改算法参数，
手机突然震动。一串熟悉的号码。她的手指僵在半空。三年了，
沈之白从未主动给她打过电话。即使在最亲密的时期，他也更习惯发简短的文字消息，
“今晚不回来”、“记得给妈买礼物”。**固执地响着，像是某种挑衅。她按下接听键，
没有说话。电话那头，沈之白的呼吸声清晰可闻。背景音里有玻璃杯碰撞的声响，
他大概又在办公室喝酒。“星辉给了你多少薪酬？”他终于开口，声音沙哑得不像话，
“我可以出双倍。”李薇知笑了，笑声像是碎玻璃在胸腔里滚动：“沈总半夜打电话，
难道就为了挖墙角？”对面一阵沉默。然后，她听见打火机“咔哒”的声响，
想象他靠在落地窗前抽烟的样子，那是他烦躁时的小习惯。“薇知。”他突然叫她的名字，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