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梁上雪》这本书造成的玄念太多,给人看不够的感觉。佚名虽然没有华丽的词造,但是故事起伏迭宕,能够使之引人入胜,主角为成芊芊赵红霞。小说精选:成大爷拄着拐杖走在最前面,他的假牙在说话时咯吱作响。"万里啊,"成大爷的嗓门很大,……
90年代初,太平村的春风吹不到人脸上,家家户户的肚皮贴着脊梁骨过日子,
野菜根都嚼出了甜味。成万里蹲在土墙根,瞅着刚出生的一对女娃,唉声叹气。“养不活咧,
活不成咧。”他娘没言语,恶狠狠拽过杵臼,弯腰把杵棒提溜起来,又墩下,
再提溜起来……噗噗几声闷响过后,臼窝里就只剩下一团黏糊糊、粉嘟嘟的肉泥了。
01我爸得了脑癌,临终前,他说出了我的身世真相。“我是你舅。你亲爹叫成万里,
在下太平村。”太平村,太平村。这名字像块硬硬的小石头子,硌在我耳朵里,生疼。
舅舅活着的时候,家里没人提老家。偶尔他眼珠子红了,刚起了个头,话就被旁人掐断。
像踩灭一个烟头。我早知道不是他女儿。女人天生灵敏,能感觉到血的味道不一样。
这也是我主动靠近成芊芊的原因。02成芊芊在学校是个名人:漂亮,有钱,玩得开。
迎新派对上第一次见她,她已经醉得不省人事。整个人挂在个卷毛白人身上,
红短裙被对方的手揉得不成样子。脑袋耷拉在男人颈窝里,舞池灯光扫过她扭动的身体。
我把她拽出来,给她灌了杯薄荷气泡水。“你谁啊?拉**嘛?”她喷着酒气吼。我愣住,
目光落在她右眼下那颗泪痣上。“芊芊,试试这个,爽翻!”一群人突然围上来,
磕嗨了似的转圈。成芊芊是我在美国唯一的线索。为了靠近她,为了那个真相,
我陪着她往下坠。直到舅母哭着求我:“变回原来那个听话聪明的你吧。”“妈,快了。
再给我点时间。我会听话,会好好学习。”我含泪保证。不能让舅母再担心了。
我的计划必须加速。03“梁雪,我要回国了。”成芊芊狠狠吸了口烟,
右手熟稔地卷好另一支递给我。我接过来点燃,趁她不注意掐掉大半,声音懒散:“回中国?
这么突然?”“老头子不行了。”她嗤笑,“**会挑时候。”我指间的烟一抖,
滚烫的烟灰落在皮肤上。“你爸?病了?”我问。她刚抽完烟,心情尚可,
含糊嘟囔:“死老头最好别骗我。说再不回去就断钱,他快死了。不回去连根毛都捞不着,
难道便宜那**生的儿子?”劣质烟叶的味道呛得我一阵恶心,干咳了几声。跟她混这么久,
成家那点破事我早摸清了。她爸成万里,原配病死没多久就续了弦,后妈进门就生了儿子。
成家三代单传的宝贝疙瘩。说来也邪门,那小子落地后,原本穷得叮当响的家,
靠成万里下海倒腾建材,竟发了。全家把那小子当祖宗供着,
成万里直接放话:家产全归儿子。成芊芊知道后炸了。
抱着刚满一岁的小崽子就站上自家六楼阳台,叫嚣着同归于尽。吓得她奶当场昏死,
逼得成万里当着全村人的面赌咒发誓“一人一半”,她才下来。一顿毒打后,
成芊芊擦着血对他爸冷笑:“打不死我,我就弄死他。”自那以后,成家对她客气多了。
再后来,还是把她打包扔出了国。成万里咬牙说:“国内你也不是读书的料,出去镀层金。
不指望你光宗耀祖,少惹祸就行。”04飞机落地时,太阳像块烧红的烙铁,我眯起眼睛,
看见跑道上蒸腾的热浪,像是无数扭曲的亡魂。这次回来是我劝着成芊芊带我一起的,
这是最好的机会。“芊芊,带我一起。”我晃了晃手中的法律课本,
唇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,“要是有人想动你的家产……”“好啊!
”成芊芊醉醺醺地靠在我肩上,“机票算我的!”她仰头又灌下一口酒,
琥珀色的液体顺着她精致的下巴滑落。从起飞到落地,
这位成家大**喝光了头等舱所有的珍藏红酒。下飞机时她整个人挂在我身上,
嘴里含糊地哼着走调的英文歌。我面无表情地把她塞进出租车,
摘下墨镜对司机说:“太平村,下村组。”声音冷得像在宣读死刑判决。
太平村早就不是当年的太平村了。水泥路修到了每家每户门口,
成家的五层小楼像座宫殿一样杵在那里,白得刺眼。成芊芊在院门口吐得一塌糊涂,
人总算清醒点了。赵红霞从屋里跑出来,烫过的头发像一团金色的火焰。她穿着红色高跟鞋,
跑起来像只瘸腿的火鸡。“芊芊啊,”她喊着,“可算回来了!”手刚碰到成芊芊的肩膀,
就被甩开了。“我爸呢?”成芊芊问。她的声音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的。
赵红霞脸上的笑容僵住了,但很快又活了过来。“在医院呢,”她说,
“等明天周五你弟弟放学后……”“谁问你这个了?”成芊芊拽着我往屋里走,
“这是我美国来的同学梁雪,你别跟她说话。”祠堂在一楼,
供桌上的几张照片盯着我们走过。一位老太太的照片在最中间,眼睛黑得像是两个枪口。
最角落有一张女人的照片,模糊的黑白照,几乎看不清长相,隐约能看出圆圆的脸轮廓。
成芊芊看都没看一眼,径直上了楼。“她就是你后妈?”“她不配叫妈,就是个**。
你离她远点,她比毒蛇还毒。”成芊芊刚到家就开始打电话告知狐朋狗友要聚一聚,
她还给大家带了美国的“好东西”一起分享。赵红霞上来轻声细语道:“芊芊,
你同学从美国远道而来,咱订个饭店好好招待人家吧。”“你烦不烦啊,滚出去。
”成芊芊三两句话又把她赶走了。赵红霞转身回头深深地看了我一眼,便不再言语。
成芊芊拉着我出去认识她的朋友们,声音兴奋得发颤:“晚上老地方,我带了好东西!
”她冲我晃了晃手里的密封袋白色粉末。凌晨三点我们才回来。整栋楼黑得像口棺材。
我摸进祠堂,点燃三支香。烟雾中,母亲的牌位摆在最角落,黑漆剥落,
露出木头原本的苍白。照片上的她还在笑,嘴角的弧度像是被人用刀刻上去的。
牌位上的“梁美玉”三个字已经褪色了。我想起舅舅说她在河水里的那天,
棉袄也是这个颜色——一种被水泡发的暗红。那天她穿着红棉袄在结冰的河里,
像个红色的秤砣一样沉了下去。“妈妈。”我轻声说,“我回来了。”香灰掉在我手上,
烫出了一个红点。05市第一人民医院的白色走廊长得像没有尽头的审判庭。
消毒水的气味混着某种腐朽的气息,在VIP病房区静静发酵。成万里蜷缩在病床上,
像一具被抽干水分的木乃伊。昂贵的真丝病号服空荡荡地挂在身上,
露出青灰色的皮肤下嶙峋的骨节。“老头,你真病了?”成芊芊捂着鼻子退后半步,
“不会传染吧?
床上传来嘶哑的喘息“败家子...美国学校的电话...”成万里的手指神经质地抽搐着,
输液管跟着剧烈晃动,“天天喝酒...嗑药...”“我花我自己的钱!
”成芊芊突然尖笑起来,“难道都留给你那个**和野种?”她朝地上啐了一口,
鲜红的唇印像一滩血迹。我悄无声息地退到窗边。成宝蜷在沙发里打游戏,
手机屏幕的光映在他浮肿的脸上。我手里水果刀切开苹果的瞬间,他手机里的游戏正激烈,
突然暴起——"小心!"刀锋划过手背的刹那,血珠像红宝石般滚落。我慌乱地抽出纸巾,
却在按压伤口时悄悄将染血的纸团攥进掌心。“医生!医生!
”赵红霞的尖叫刺破病房的宁静。她一把推开我,珍珠项链在空中划出凌乱的轨迹,
“我儿子流血了!要缝针!要输血!
”护士瞥了眼那道几乎看不见的伤痕:“再晚来半小时……”在赵红霞惊恐的注视下,
她翻了个白眼,“伤口就愈合了。”成芊芊倚在门框上笑得花枝乱颤,
指甲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门板。
我知道她的毒瘾犯了——那些藏在Gucci包里的白色粉末正在召唤她。
“你...你这个...”成万里突然剧烈咳嗽起来,监护仪发出刺耳的警报。
赵红霞急忙用棉签蘸水擦拭他干裂的嘴唇,动作轻柔得像在擦拭一件古董瓷器。
主治医生详细介绍着病情,CT片上那些阴影像霉菌般在成万里的骨髓里蔓延。
“骨髓增生异常综合征,”我轻声翻译着医学术语,“异基因造血干细胞移植是唯一希望。
”成芊芊的尖叫在走廊里炸开。“抽我的骨髓?”她歇斯底里地扯赵红霞的头发,
“你怎么不让你那个宝贝儿子来捐?”赵红霞的眼泪像排练过无数次般准时落下,
“只有你能救他...”她颤抖的手抓住成芊芊的手腕,“成宝还小,
今年下半年就要高考了。他是你父亲啊...芊芊”我站在阴影里,看着这场闹剧,
无声地摩挲着口袋里那团染血的纸巾。
DNA检测报告明天就能出来——很快所有人都会知道,成宝血管里流淌的,
根本不是成家的血。06成芊芊刚吸完粉,像条死鱼一样瘫在床上,胸罩带子滑到手肘处,
露出青白的皮肤。“你要捐骨髓吗?”我问,“听说能要人半条命。””放屁!
“她突然笑起来,笑声像玻璃刮过铁皮,
”让那个野种去捐啊...老头子不是最疼他吗...“她的指甲在床单上抓出几道痕迹,
像某种动物临死前的挣扎。窗外在下雨。雨滴打在玻璃上,像很多人在轻轻敲门。
“赵阿姨为什么不让成宝去做匹配呢?”我盯着窗外的雨,“做做样子也好。
像两个黑洞:“那个**...她儿子流一滴血就跟要她命似的...”她的声音越来越轻,
像是要睡着了。“除非,”我慢慢地说,“他不能捐。”成芊芊突然坐起来,
像具诈尸的尸体。她的眼睛亮得吓人:“你是说……他不是老头的种?
”我从包里掏出那张纸。纸张摩擦的声音在安静的病房里格外刺耳。成芊芊抢过去看的时候,
手指在发抖。她看了很久,突然爆发出大笑。那笑声让我想起小时候在菜市场看到的,
被割断喉咙的鸡。“哈哈哈……老头子戴绿帽子了!”她笑得眼泪都流出来,“梁雪,
**真是个人才!”我也跟着笑。我们笑得像两个疯子。笑着笑着,成芊芊突然不笑了。
她盯着我,眼神清醒得可怕“你怎么会知道这些”“遗产规划实务课程上教的。”我耸耸肩,
“徐教授说过,十个遗嘱里八个有问题。”我掏出手机给她看照片,“你爸那份遗嘱,
连见证人签名都是假的。”成芊芊盯着手机屏幕,嘴角慢慢扬起。“干得好。
”她拍拍我的脸,指甲刮得我生疼,“等老头子死了,家产都是我的。”她翻身下床,
摇摇晃晃地来回踱步,像具会走路的骷髅。雨还在下。窗玻璃上的水珠汇成细流,
像无数条透明的蛇在爬行。成芊芊的手指在栏杆上敲打,像在敲一具棺材。“那个**。
”她的笑声像碎玻璃在铁皮上刮擦,“从小就惦记着当我后妈。
”我的手指无意识地掐进了掌心。栏杆上的铁锈沾在手上,像凝固的血痂。
“我妈死的那天特别冷。”成芊芊仰头灌了口酒,酒液顺着下巴流到锁骨,
“河里的冰才结了一层薄壳,人一踩就碎了。”供桌上的黑白照片里,年轻女人笑得腼腆。
香炉里的三炷香烧出了奇怪的形状,像三个跪着的人。“我妈命贱。
”成芊芊的指甲抠进栏杆的裂缝里,“第一胎生了我,奶奶把尿盆摔在她房门口。
第二胎怀了双胞胎,偷偷摸摸生出来又是两个丫头。”远处传来野狗的吠叫,
一声比一声凄厉。“那时候家里穷得揭不开锅,”她突然转头看我,眼白里布满血丝,
“奶奶说要杵那两个赔钱货。我妈刚生完孩子就下地干活,奶水都是血色的。
”我的喉咙发紧,像是被人扼住了“不能...送人吗?”成芊芊的笑声戛然而止。
她凑近我,呼出的酒气带着腐臭味:“送人?”她的手指划过我的脸颊,冰凉得像死人的手,
“妹妹,知道什么是计划生育吗?只能生一个!把孩子送人,要是走漏了风声就抓去结扎,
成万里就再也不能生了。”香炉里的一炷香突然断了,香灰洒在供桌上,像一场小小的雪。
成芊芊的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栏杆上的铁锈,指甲缝里渗出血丝。"老太太用捣蒜的石臼,
"她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轻,"砰——把那个孩子捣成了肉泥。我妈回来的时候,
石臼里的血还没凝固。"夜风吹过院子里的老槐树,树叶沙沙响,像是有人在低声啜泣。
"另一个孩子命大,"她突然笑起来,笑声干涩得像枯枝断裂,"被外婆家的人抱走了。
那时候人都快饿死了,谁还顾得上找孩子?"我闻到了血锈的味道,可能是栏杆上的,
也可能是从记忆里渗出来的。"我妈疯了,"成芊芊的指甲在栏杆上刮出刺耳的声音,
"整天抱着我哭啊哭。后来有一天,她穿着那件红棉袄跳了河。"她的目光转向我,
"你知道冬天的河水有多冷吗?"“后来赵阿姨就进门了?”"赵红霞?
"她的嘴角扯出一个扭曲的笑,"算命的说她能生儿子。我爸娶她那天,还在我妈头七呢。
"香炉里的香灰突然塌了一截,像是有人轻轻叹了口气。07成万里的病来得急。
医生说他的血像坏掉的自来水,再找不到合适的骨髓,就要流干了。他断了成芊芊的钱,
这招很管用。第二天,成芊芊就带着一村子的人来了医院。走廊里挤满了人。
成大爷拄着拐杖走在最前面,他的假牙在说话时咯吱作响。"万里啊,"成大爷的嗓门很大,
"听芊芊说要抽她的骨头?"成万里躺在病床上,像一具包着人皮的骷髅。
他咳嗽着解释:"是骨髓...配型..."赵红霞忙着给每个人倒水。
她的笑容像是画在脸上的,茶水溅到手上时,那笑容就裂开一道缝。“梁雪,喝水。
”她把杯子递给我时,手指在发抖。似乎感受到将要来临的暴风雨。“谢谢赵姨。